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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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路儿比我们小一两岁,处于最让人疼的年纪,却过着这样贫苦的生活,委实不易。这个小镇已经很偏僻了,我们要去的村子更偏,中间要穿过没有水泥路的大山,乘坐不了交通工具的,只能靠步行、地图和指南针。现在有了许路儿这个本地向导,能省下不少事。
同学们都知道我的家庭条件和人品,根本不会怀疑我。
我不知道八卦是怎样传到余喜耳朵里的,这速度迅捷到让我怀疑有人在我身上装了窃听器。但是我也没想探究那么多,只是解释道:“还没分手,只是冷战。”
我看了看那女孩,所有人都在围着她,她很害怕地偷偷看我,眼神是一股彻头彻尾的祈求,像一只无助的小猫,我心下一软,便替她承担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装错了。”
释南在中学时期就以桀骜闻名,当时我们年级的女生都喜欢看《流星花园》,审美意外的统一,都喜欢安静如鸡的诗意男子花泽类,释南虽然从小就长得很英俊,但是个性差嘴巴坏,做事情不按牌理出牌。不是我吹,别说这只大白鹅,就是整个动物园,他都能打过。
我:“哦……”
这时课已经上了一个多礼拜了,我们带来的食物差不多都吃完了,学校的食堂开始供应土豆红薯和野菜炖的大锅烩,每天中午大大一盆,很像猪食。村长也说了,我们吃剩下的,确实会倒去给猪吃。
释南的脸色顿时就赶得上伦敦的冬日了,一句话就浇熄了我的念头:“我不想跟他住。”
释南在一旁观战,不仅如此,他还说起了风凉话:“小青龙你身手要敏捷点,被咬一口那不是闹着玩儿的,再睁眼就可能就真的转世了。”
“我把他给强了。”
许路儿真的是一个非常清纯且不做作的女孩,释南每次从包里拿出写生本,她就跑过去给释南洗笔、开颜料盒打下手,动作连贯毫不拖泥带水,双眼迸发出崇拜的金光,仆人都不会比她更虔诚。
余喜、赵呜啦、黎嘉微都在旁边,呈三方包围之势看着我和释南情情爱爱,她们不约而同皱着眉,感觉要是手里有刀,我和释南现在已经被她们仨戳成了蜂窝煤。
“你问啊。”
陈灼喝了一口:“不会啊,我觉得还好啊。虽然味道诡异,但是胜在特别,里面有一丝酸苦干涩,但后味儿却弥漫着一股清甜,闻着腥,喝着香,这简直是饮品界的臭豆腐。”
许路儿端着一杯牛奶过来,我以为是给我的,正准备接,牛奶就递向了释南:“释南哥哥,你喝点牛奶解解酒吧。”
我本想翻白眼,但是血流进了眼睛里,彻底变成了翻红眼。
我坚定的点头换来他一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奇怪笑容:“那你想让我怎样跟你调情,你尽管提,我可以满足你。”我舔了舔唇,搜肠刮肚刚要提要求,释南就又加了一句:“不过前提是——你必须和陈灼保持距离,别理他,不然就中了乔枷木的计。”
为了吃,赵呜啦拼命求我,眼泪都不知道滑落了多少波,就差给我下跪了,我这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心软,尤其是见不得女孩子哭,只好答应帮她。
“我当然不笨,你对我智商的歧视,完全是出于你的不懂事!”
黎嘉微哼哼一声:“这可是人赃并获,又不是诬陷,你有什么好哭的?还说赔?搞笑!你浑身上下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赔的起吗?”
“为什么啊?”
“为毛????”
我一瞬间有点当机,但条件反射给出的表情无疑是雀跃的:“真的吗村长?他都说我什么了?”
我说:“天呐,你既然能容忍他这样评价你?”
释南没客气的接过茶叶蛋,朝我扔过来一个,蛋以抛物线的轨迹最终落在了我手里,我一边剥皮一边走到女孩面前:“你叫什么?”
释南又贴了上来,黏黏糊糊的像个粘豆包,和白天里那副只有余光看人的傲娇感很不一样:“小青龙,你是我的,你不准喜欢他。”
释南咯咯地笑:“问你最合适,因为我只想听听看你的看法。”
据我观察,她是把仅有的劲儿都用在嘴上了,一直在我耳边叨叨叨劝分劝撕,仿佛世界和平她就闹心。
完完整整出门去,回来时赵呜啦单腿蹦着,我衣领上沾着血额头上有创口贴,陈灼还没睡,正在招待所自带的小院子里喂蚊子,一见我们的造型,他飞速冲过来神色担忧地问:“纪学姐,你们被打劫了吗?你额头怎么受伤了?还流血了?疼不疼啊?!”
释南用他那迷人的双眼望着我,但是嘴里说出的话却丝毫不迷人:“你是不是傻?”
阳光刺我眼的时候,模糊间我感觉到有人亲了我的脸,但又没了动静。等彻底清醒的时候,赵呜啦告诉我释南已经和许路儿走了,怕打扰我睡觉他就只是进来亲了亲我。
我摊开手掌:“有几包来几包,多多益善。”
女孩听我这么一说,微微放松了一下肩膀,但黎嘉微还是不依不饶的不让她走。赵呜啦上前劝解:“好了黎嘉微,别的值钱的东西她都没拿,只是拿了咱们的空白速写本和画笔,还给你道了歉认了错,还回来就行了。别得理不饶人,别的人家无路可走……”
灯光是暗黄的,视线所及的一切都被刷上了一层蜜糖色滤镜,显得温柔无比,又带着些暧昧色彩,我喃喃道:“我是想开灯看一下是不是你?”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忙问,“黑漆嘛唔的,那你怎么知道进来的是我呢?不对啊释南!难道不管是谁你都……唔……”
物资并没有依次发放下去,因为某些人太能吃,吃得没有规划,所以释南要求将全部食品都放置在他的房间里,由他统一支配。释南口中的某人自然就是正宗吃货鼻祖赵呜啦,她自从知道了余喜带来的物资里还有螺蛳粉,就明里暗里闯了三回释南的房门,但可惜的是都没能得逞,次次都被释南扔了出来。
可能是受伤后释南不叫我吃饭,只让我啃压缩饼干的缘故,这一晚上我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的鸡腿全都长了翅膀,一个个朝我飞奔过来求我张嘴。不止是鸡腿方队,肘子方队,红烧肉方队,铁板鱿鱼方队,还有糖醋排骨方队一起呈五军之势朝我攻来,那攻势,凡人无可阻挡——
余喜摇摇头:“不,你应该问我把他怎么了。”
我和黎嘉微当场就站到了一条战线,都拿出长辈的姿态忠告陈灼——邪念一动,牢底坐穿,千万不要犯错误,给美院抹黑。
“……”
总是毫不留情面的质疑我的智商,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癖好?我慢慢搂住他的胳膊:“亲爱的男朋友,你不觉得我们调情的方式和别的情侣不太一样吗?”
“就让她带路吧,好吗释南?”我问。
我扑过去抱住她:“太惊喜了二喜!我没出现幻觉吧!我爱你!”
我连连点头:“我懂你的苦心,刚才是我不对。”
大巴车到达小镇已经接近晚上九点,这个镇子很破旧荒凉,没有酒店没有客栈,只有一个两层楼高的招待所,晕车的那些同学连饭都不吃,直接开房睡觉去了。
黎嘉微完完全全站在释南那一边,喝都不喝就附和道:“光是靠看靠闻,我就想吐。”
我挨个筛查了一遍,发现释南的房间就只有他一个,房间虽然不大,但是那张床躺两个人足够了。我游说道:“让陈灼跟你睡吧,你们两个完全可以住得下。”
援助的学习用具和衣服都挨个发放给了同学们,他们已经进入课堂,支教老师也已安排妥当,每天的课表排的满满。额外还留了艺术鉴赏课的时间,由释南代课。陈灼和几个男生组织了一个球队,下课后就和小同学们一起踢足球锻炼身体。他们都忙得不亦乐乎。
他嘴角往上微微翘了一个弧度:“少来这套,吃好饭大家就收拾一下出发吧。”
余喜继续教育她道:“你是不是在骂她?都是女孩子,你控制一下你自己的脾气。我以前的脾气也特别不好,见人喷人见神喷神,可现在我温柔如水,脾气也越来越好了,从不骂人。”她停顿了一下,“毕竟进入社会以后,我老板不骂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释南轻飘飘的瞥了我一眼,表情非常欠扁:“谁说的,我看淮扬就很顺眼。”
我控制着双手不去呼他的脸:“那是因为邹淮扬喜欢的是二喜!对我没想法。”
“好了,我知道了,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带她回去吗?”我把他的手从我脖子上拿下去,“许路儿是我先招惹的,的确不可以半途而废不管人家,我同意了。”
黎嘉微说:“纪循循,你给句话!”
“……”我从未听过这么销魂的事件,给我纯洁的心灵蒙上了一层avi,一层rmvb,一层mkv和一层wmv。邹淮扬啊邹淮扬,想不到你也有被女下属完全压制的时候,刺|激,真的是太刺|激了。
要承认错误吗?我的左脑告诉我,示弱吧,释南就是喜欢看我示弱的嘴脸;但是我的右脑又说,示弱个鬼,必须要将释南向着混蛋道路一去不复返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才行!
至于怎么帮呢,可能是夜色太美太温柔,我一时间也有点昏了头,就决定去夜探释南的房间,取螺蛳粉之外还能趁机揩一把油,完美。
“真是个世外桃园啊。”我感叹道。
“你不谢我吗许路儿?”我看着她,她今天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衬衫,一看就已经洗了很多遍,都有点发白了。她长得其实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普通,但是就是这股楚楚可怜凄凄惨惨的劲儿,特别能唤起人的同情之心,让人想要保护她。
“不喜欢?”他拉过我的手掌,把草蜻蜓放在里面,然后又说道,“你仔细看看这草蜻蜓的心。”
赵呜啦满眼散发的都是觅食的强光,她东看看西看看,雄心万丈地竟想拉着我在街道里寻找麻辣小龙虾。释南骂她脑子有泡,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连夜生活都没有,怎么可能有夜宵生活。
她再度呵呵一声:“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当然把他吊起来打了五百遍。”
我又将我和释南的计划提上了日程:“亲爱的,你觉得邹淮扬这个人到底怎么样?说实话,给个不带贬义的评价。”
黎嘉微咬牙切齿地:“你们看看她那手!她都给我摸脏了,还回来有什么用?”
释南放下酒杯:“那好,我们来走个心。”
吃了几天猪食大家就开始眼里冒绿光。黎嘉微依旧每天缠着我和赵呜啦晒太阳,不过她越来越奔放,别说打太阳伞戴墨镜抹防晒了,她最后连头都不梳了,说是饿得手上没劲儿。
我把压缩饼干塞进嘴里:“报告队长,我怎么敢有情绪呢,呵呵。”
黎嘉微一边给自己脸上补妆一边蹭过来:“纪循循,你听见他俩在说什么吗?”
“得令!”
“我只是想……想画画……可是没有钱买纸笔……”许路儿泪眼垂垂,语气里有深深的懊悔,片刻后她又抬眼小心翼翼地试探,“姐姐,我知道我做错了,我用带路来补偿行吗?”
他直接将饼干放进了我的盘子里,然后抱起双臂,动作是悠闲的但是声音却是不容置疑的:“喂,现在我可是队长,我说的算。你难不成对我有情绪?”
说完我就打了个嗝,手抓饼的味道喷到了释南脸上。做出这么夸张的事来,我怎么还能留下,我拔腿就跑!
黎嘉微很不爽的打断:“纪循循你是疯了吗?让一个小偷带路,你不怕她把我们全都卖了?”
因为见了血,我点了一份辣子炒羊血、一份毛血旺,还点了一杯血腥玛丽的变形版饮品——血腥娟雪,娟雪就是老板娘的名字,一听这名字就觉得很补血。黎嘉微此时睡醒了下来进食,硬是要跟我们挤在一桌,还加了五六个菜。
“这算不算职场性骚扰、不,是性侵犯?我今早醒来才给他解开了缚龙扣,他脖子上和手腕上都出现印痕了……我该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怎么办?”她一连问了我三个怎么办,足以见得她有多后悔。
结果等大家都坐到桌前吃早餐时,余喜和赵呜啦几乎是一齐对我们发问:“你们俩怎么这么春情洋溢的,昨晚一起睡觉了吗?”
余喜说:“我用绳子把他绑了,系得是缚龙扣,缚龙扣你知道的,传说中可以捆住龙,他根本挣脱不开。”
“你倒不笨。”
不要说得这么夸张好像经历了一番十八禁大战一样好不好?我抬眸觑他一眼,认真纠正他的错误:“你那副春风荡漾就跟充饱了电的样子才最惹人注意好吗?”
不光是这些女佣的工作做得好,她还有时间走心认真听讲,同学们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她都能说出正确答案。她手速还很快,每天都会画出一两张画来,找释南指点。以往释南从不帮别人看画,但这次每张他都会看很久,还给许路儿讲构图和光线的问题。
我一愣。他朝我点了点头:“早。”
释南:“……”
释南刚走到我们这儿,就听见了我这句,立刻就凝了脸色,他掂了掂手中的白水煮蛋和压缩饼干,试图对我进行诱惑:“我也带了吃的,你要吃谁的?”
“不会吧我的小青龙,你真的舍得放过我?不然再好好想想?”我正要说什么,他又摊开了左手掌心,里面正躺着一只手编的草蜻蜓:“我学了好几天了才编好,送你了。”
黎嘉微的意思是,许路儿的慧根和天分不容小觑,又压得下性子伺候释南,会装,脸蛋还清纯,年纪还小,随便一点都能够胜出于我,除了没我有钱。
我说:“说不疼是我最后的倔强,不过疼不疼你也不能这样试验啊,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黎嘉微她们挨个给你灌酒,你还没醉啊?”我继续给地瓜剥皮,啃了一口,“我不喝。”
我:“……”
她激动的拦住了鹅,鹅一愣,我也一愣,我赶紧劝她:“你是不是疯了,要吃鹅?它又不是野生的,肯定有主人。”
她说得真挚感人,本来人生浑浑噩噩凄凄惨惨,可是看到了希望和光亮,又再重回黑暗,谁能甘心呢?
这么小的招待所竟然跟酒店配备一样,还带厨师的,厉害了!我竖起大拇指称赞:“厨师住哪里,远不远?叫他起床做饭会不会太麻烦人家了。”
陈灼捏好了泥娃娃过来送给我,黎嘉微看看释南那边又看看我这边,一脸的诧异:“你们这对情侣的关系会不会太奇怪了点!陈灼,我问你,那个许路儿和我比,谁好看?”
我再次坚定自己的立场:“释南,尽管你有很多怀疑,但在我这里都不成立。你不能来左右我的思想,我也不会无条件服从你的意见,我是独立的个体,我有脑子。”
“你的眼睛是不是长在屁股上了?”释南哼了声,对我的观察力极为不满,“这双手指节的长短粗细,跟乔枷木都一样,我们画画的人对这些细节还能认不出吗?”
我和别的女朋友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从朋友开始的基础,会更让我信任释南,我了解他,理解他的行为。我会生气他说话对我态度不好,但绝对不会生气他和别的女生走得近。他的出发点一定是因为艺术,而不是别的花花肠子什么的。
“噢?有吗?”
作为吃货,赵呜啦太天真了,她竟然想吃鹅;作为赵呜啦的室友,我比她还要天真,我想要抓住这只鹅,等天一亮就贴出招领启事,送它回家找妈妈。
黎嘉微说:“释南还在睡觉,让他多睡会儿。”
释南嫌弃地挥了挥手:“半夜看你俩抓鹅已经很不符合我的身份了,要是我也去抓,那就丢脸丢到跨省了。再说了,鹅的战斗力等于三艘航母,叫醒咱们全队的人来抓,都打不过它。”
邹淮扬很自然地把余喜面前的酒杯拿走换成了茶水,眼神还幽直地盯着她,似乎还带着一丝……爱意。
释南不紧不慢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拆开递给我:“你吃这个。”
于是乎就有了我和赵呜啦围追堵截大头鹅的画面,这真是史上最惊心动魄的画面了,原本我俩二比一特别有信心,但最后的发展却是那只鹅一挑二暴打我俩,我们俩完全是在被碾压的状态。
平时怎么损我开玩笑都行,但是我不喜欢他在别的女人面前损我,我把饮品推过去:“厨子发挥不稳定怎么还怪上我了,那不然你尝尝这个,也许我的运气能翻盘。”
交缠吮吸时发出的津津水声,听得人浑身酥麻,心头燥热。过了好久他才放过我,嘴唇移到我的耳边:“你一进来我就知道是你,你有香味。”
我:“……”
黎嘉微把粉饼盒重重一合,愤愤然道:“我听见了!释南让许路儿在他的写生本上画画,他以前可从来不让我碰那些!我还看到释南手把手教许路儿画眼睛,太龌龊了,我眼睛都快要瞎了!”
“停下,快停下!”
许路儿生得十分瘦弱矮小,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我净身高一米六五,她比我矮了整整一个头,小小一只,泪眼汪汪,我见犹怜。我记得陈灼就喜欢这种小鹿斑比哭唧唧的女生类型,可是余光寻找陈灼,发现他不知从哪里挖来了一块泥巴,正在活泥巴捏泥塑呢……
“评价他还能不带贬义?那我不会,他太变态了!”余喜评价完,又细细解释了一下,“知道吗?有一天加班,晚上十点多,我妈直接带了相亲对象来工作室堵我,我求邹淮扬陪我演一下情侣骗我妈,你猜他怎么说?”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我不太想听。
第二天下楼吃早餐的时候,释南正在看许路儿重新修改光影后的画,我轻咳了一声:“呃,早……”
他们吃菜我吃饼干,吃了几口,释南就叹了口气:“小青龙,你简直是点单天后,总能从密密麻麻的菜单中选中最难吃的那个。”他用筷子猛地竖直发力戳向牛肉,竟然没戳动,“看见了吧,这能是肉吗?这明明是可以磕掉门牙的坚硬后现代雕塑。”
我没顾得上理他,把手里剥好的鸡蛋放进嘴里,一口就咬掉了半个:“许路儿,你为什么要偷这些东西啊?”
“你是不是哪里有毛病,别人都带衣服写生本颜料什么的,你的包里竟然装了口电动煎锅???”
我说:“那你可能是晕车还没好,继续吃药。”
陈灼满脸操心,从开始到现在眼神就没有离开过我的额头:“学姐,你的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啊?”
陈灼像一个犯了错的小男孩耷拉着眼角,我们上桌要吃饭,他也非跟在旁边。释南没说什么,保持着良好的大房风范,哦不,是大家风范。
“我是过来揩油,哦不不不,我是来找你要一包螺蛳粉,赵呜啦吃不到,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害我也睡不着觉。”
他笑了笑:“你不就是喜欢我讨厌吗?你口味一向这么重的,我知道。”
“我是想给纪学姐做新鲜的早餐吃啊。谢谢你的点评,那我回去改进一下。”吹着冷风,睡了一晚上硬桌板,他都没有半身不遂,依旧阳光坚挺,精力充沛,果然年轻就是好啊!
“喂。”
那张照片像是在一个很小众的餐厅拍的,人烟冷清,食材高端,周围都没有客人,陈灼比着一个剪刀手自|拍,冒出的傻气都能填平一个大峡谷。他旁边明显有人,但那人只入镜了一只修长的手以及手腕上的表,这表乔枷木戴过,虽然价钱高,但全球算下来也有不少人买。
“哦?是吗?”他的桃花眼微微一弯,偏头笑着看我,那双不知迷倒过多少女人的眼里尽是调笑之意,笑得仿佛桃花落满地。
“没什么想法。”我如实的回答,让黎嘉微倍感失望。
我和赵呜啦一起点头,都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赵呜啦把她往旁边推了推:“行了,别站这边,挡着我们的阳光了,没看见我们俩正在进行光合作用吗?”
陈灼不放心道:“真的吗?”
释南只用余光看了一下我,就微微扬起了一侧嘴角:“小青龙,请尽量控制一下你那副春潮涌动的样子,不然人人都会知道昨晚咱俩干了什么?”
这是这些天来他头一次主动开口跟我说话,语气里还尽是些调笑。我懒得跟他打嘴仗,只发出了口头警告:“释南,再损我可能就要恢复单身了我跟你说。”
“什么情况?!”我赶忙放下汤碗,万分震惊,“我昨晚多辛苦才把你送到房间安顿在床上,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思想一不集中,狡猾的鹅就占了上风,它趁我蹲下的时候跳起来叨破了我的额头,我顿时负伤,血溅当场。赵呜啦的后脚跟也被叨破了皮,疼得嗷嗷直叫唤。我俩今晚的出行,除了“悲惨”二字所不能形容。
我和释南冷战了,我不找他,他也不来找我。就算碰见,我们的视线也不做交汇,简直是完美的冷战范本。
“什么?”
“小弱鸡。你知道错哪了吗你就跑?”他挑眉,眼神意味深长。
我所有悲伤情绪和哀怨的表情都在表达着两个字儿——
余喜挣扎着:“不要放香菜。”
我把脖子都快点断了:“真的真的真的!”
我说:“你少放屁了!”
释南点点头:“我会给你报张泽远的培训班,你要努力成为他的入门弟子,这样以后的路就不用愁了。”
我摇头:“我拒绝。”
想吃点别的菜吧,没有。因为缺水地表干旱,好多菜不仅质量口感不好,还长的稀少,肉也吃不上,鸡鸭牛羊都是村民们的希望,平时过年才会宰来吃。
“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疼……”陈灼一脸抱歉。
说这话时,她正躺在我旁边,嘴里嚼着陈灼送她的零食,满嘴喷香,回味悠长,吃人嘴短这种事在赵呜啦这里从来不存在,这样都没精神分裂我敬她是条好汉。
许路儿羞怯地低下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都要感谢,谢谢姐姐给我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你把他怎么了?!”
女孩没捡笔,飞快地跑掉,我想起要追,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
“我认为不对的不仅仅是你的这点行为,而是你的,”释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吐出最后两个字,“大脑。”
黎嘉微拍了我一下,害我睁开了眼,她摘下墨镜,怒其不争的瞅着我:“可是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你和释南冷战,她这是趁虚而入啊!还要不要脸?和你相比,我更讨厌那种装可怜型的小偷,偷东西就算了,还偷人!你要是和许路儿撕的话,我站你这边。”
她正在黎嘉微的面前哭泣,整个肩膀一颤一颤,看样子很难过,嘴里连连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赔,能不能别把我拉去坐牢……”
他斜我一眼,掏出手机给我看:“这是一个月前陈灼发的微博日常,他在餐厅吃饭,你看坐他旁边的是谁。”
“很有!”
“上次拍卖会你不是错失了这块宝石吗?我去求了买家好几天,终于割爱转给我了。怎么样,感动不感动?”
释南乐了,搂住了我的脖子,用最亲密的姿势朝我不断地喷吐酒气:“那么看来,我就只能跟我家小青龙强行走个心了。”
老板娘说:“不麻烦,他住我房里,就是我老汉。”
一听释南要走,许路儿表情难过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她说她想跟着释南学习,如果释南走了,她只能留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继续养猪喂鸭,过两年随便嫁一个土汉子,她不知道何时还会再画画,何时还会有人认可她的画画才能,还有谁愿意教她鼓励她。
“我在跟它说‘停下’,不是跟你们。”见识了我们的“三脸蒙圈”,老板娘继续说道,“这只鹅在我们镇上是一霸,横行无阻,追猫撵狗叨小孩,就连成年人都被它追打的跳过河。你们为啥要抓它啊,有那么想不开吗?看看,看看,都流血了哎呦喂。”
“疼痛指数还好,就是心理创伤不少。”我话还没说完他就伸手戳了一下我的创口贴,我嗷嗞一声差点没晕厥。
余光收回来的时候路过释南,他还莫名其妙瞪了我一眼。
陈灼捧场捧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有吗?”我抬起胳膊闻了闻,“我没用香水啊。”
我说:“你是要纳妾还是怎么着,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
我闭上了眼:“释南惜才,看她天赋高,教教她有什么不对?每天缠着释南的女孩数不胜数,我要是都在乎,脑子不得炸掉啊?”
释南又重新搂住我的脖子,对着我的脸蛋亲了一大口:“就知道我的小青龙懂事。”他朝远方招手,“许路儿,你过来吧!”
“搞没搞错,就他那样,写进书里还能销量破百万?”说着她突然停顿一下,指着自己的眼皮给我看,“怎么回事?人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说我这两个眼睛一起跳,都快跳成一曲十面埋伏了,到底说明什么意思?”
当着大家的面,释南还挺给我面子没有开口损我,我走过去用屁股把黎嘉微挤开,讨好的对释南笑了笑:“感谢你,比心。”
赵呜啦不同意我的观点:“有主人的鹅会夜不归宿的在外面瞎逛吗,这明明就是一只被遗弃的鹅,它的归宿就在我的胃里,我的胃就是它暖暖的窝。”
无论我费劲了口舌怎么游说,释南都不同意和陈灼共枕眠,连对方在他房里打地铺都不行。陈灼没办法,就睡到了教室里,教室的窗户不隔温,一到夜里小风嗖嗖嗖往教室里灌,陈灼钻进睡袋里,就睡在硬邦邦的桌子上。
我揉了揉眼睛,这时释南端了两杯酒过来:“喝一杯?”
结果不得不说释南这家伙眼疾手快很有一手,他直接一把就把我按住,眉头皱的仿佛是我刚杀了人要潜逃:“你跑什么跑?”
“是啊。”我点点头。
我的连环问就像一颗炸弹,直接轰得余喜四仰八叉地往后一倒,硬硬的床板发出“砰”一声,余喜都没呼痛:“他不是大清早来找我麻烦,他是大清早才走。”
她的挑拨技术还不如“劝分达人”二喜呢,我又怎么可能中招。
果然被释南说中了,小镇冷清极了,没有路灯,银月在黯沉的天空透漏着一点微光,所有的建筑都融在黑夜里,非常适合做《古镇心慌慌》新一季的采景地。我感到奇怪:“这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吗,怎么才九点大家就都钻进了被窝?释南你查下地图,看看我们是不是闯入了什么未知领域?”
女孩垂着头:“许路儿。”
招待所的老板娘跑了过来,用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盯着我们。我们三个在黑漆漆的街道上举起双手,就像半夜活动的贼被抓住了现行。我连忙对老板娘表示抱歉:“我们停下了,再也不抓它了!”
释南一把就从我嘴里把辣条拽了出来,坚守着不让我吃辣的原则:“认真点,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我不管,就是漂亮。”他继续用迷人的声音折磨我的耳朵,“夜黑风高的,你过来干什么,给我送温暖吗?小青龙?”
为了哄他,我调动起所有的面部神经,想了想吃过的压缩饼干,做出了一个嫌弃恶心的轻蔑表情:“手抓饼巨难吃,简直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根本就是屎!还是你的压缩饼干适合我。”
我刚出声叫住了她,她就吓得一抖,然后衣服里就掉下来一支画笔。那笔很有名,一支两千八,是我那男同学挚爱的珍宝,号称给他女朋友他都不会换。为什么会在她手上,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吗?
我捶他一拳,脸烫的要冒烟了:“你讨厌!”
黎嘉微马上换了一副表情,把茶叶蛋献了上去:“要不是我专门珍藏了两个蛋,留给你吃,早饭都要被她们吃光了。”
我的质疑还没说完就又被堵了嘴。
我:“……”
释南轻轻咬了一下我的耳垂:“我是不是还没说过,你穿这件很漂亮。”他的声音就像是沙子在磨,性感地让人颤栗,如果非要打一个分,那就是满分,满分,满分。
我被吓了一跳,心狂跳不止,我的乖乖,一上场就是吻戏,太劲爆了吧?我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大喊“继续”,但是我的手却不听话,按亮了墙上的开关。
村里给我们留的住宿地方分散在各个村民的家里,两人一组,睡在一张床上,按名单分配安排好后,最后上车的陈灼却落了单,没有了睡觉的地方。
可惜的是,他说的语速太缓慢了,在他刚叫出我名字时,手抓饼我已经吞下去半个了:“嗯?”
我慢慢推开他,让我们的身体间留出距离,顺便匡正他的审美:“大哥你是不是变态的,这是夏季校服啊,我当睡衣穿,哪里漂亮了?”
释南用手点了一下我额头:“其实你还可以再蠢一点。”
我点点头:“我听着呢,请开始表演你的正经。”
“……”我,的,心,真,的,受,伤,了。
释南赶紧将牛奶给了我,拍着我的背为我顺气,顺便对她说:“纪循循已经同意了,你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走。”
“啥?”
释南:“……”
“也许说明你的人身意外险快起作用了。”邹淮扬走了过来,拉开凳子坐在了余喜旁边。
“那就要看你努不努力了,”释南微微俯身,凝视着我的脸,“亲一次给你一包,加油。”
我服。
黎嘉微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总是过来找我们说话。她讨厌阳光担心会晒黑,每次都是墨镜帽子遮阳伞全副武装,往我们旁边一坐,幽幽叹口气:“纪循循,我替你悲哀。想想你的下堂速度,再看看许路儿的上位速度,你惨不惨?”
为了岔开话题,让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释南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余喜:“你知道邹淮扬来了吗?”
我:“……”
想说这句话不伤人,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也懒得跟他继续,转身就离开了那里。
这没头没脑的问话让我不知如何回答,我在想他是指陈灼还是乔枷木,很明显他们两个都不会轻易取代释南的位置啊。但我还没有把这话说出口,释南就放下了筷子,冷漠道:“你出去吧。”
这一路,叫苦连天哼哼唧唧的声音就没停过,短短两千米山路,全队就停下休息了十几次,可以说是非常的行为艺术了。每次停下,释南都会将这些家伙画进写生本里,说是大家的表情特别像生化危机后被辐射感染的丧尸,头发乱着,嘴皮干了,妆也花了,整体气质虚弱无力,表情浮夸又痛苦,这给他带来了很多灵感,有望敦促他挑战一下新奇的裸体丧尸领域。
“很难猜吗?我看他不顺眼。”
“让我来先验验毒!”赵呜啦可能堵在了门前,我听见她在吧唧嘴,还点评道,“手抓饼不错,但是辣酱刷少了,撒点芝麻可能会更好。学弟,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压缩饼干也能算饭?辛辛苦苦折腾这么久回来只能啃饼干?我没接,用手扶住了额头不想搭理他,内心的弹幕已经刷满了屏。
我如实地说:“许路儿啊……毫无惊人之处,却又与众不同。”
释南望着我,好像有些不爽:“所以,你是要选他了?”
招待所的床不好睡,翻来覆去了好久我才睡着。早起的时候我还没彻底清醒呢,就听见黎嘉微在下面咋咋呼呼地好像在跟人吵架。我晕晕乎乎穿好了衣服下了楼梯,就看见了昨晚的那个陌生女孩。
一时间我不禁替自己生出几分叹息来,我完全是被他掌握在手心,左右着情绪,我为什么要跟他谈恋爱呢……大抵是我嫌命太长了吧!我点了点头,又赶忙摇头:“别以为靠这个惊喜就能打动我的心。我们现在还在冷战,我还生你气着呢!”当然,说这句话时,我那颗年久失修的心,比肾还虚,我连背都挺不直了。
“你觉得呢?”释南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一股漫不经心,还有些痞气,“都跟你说了陈灼是乔枷木派来离间我们感情的棋子,你还吃他的手抓饼,你是不是傻?”
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我经常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陷入两难的境地,选择困难症患者伤不起啊伤不起。
我蹙眉挠了挠头:“我怎么能看出来他旁边坐的谁,就算是福尔摩斯附体也无能为力吧?”
我看了一眼释南和许路儿的方位:“那么远,我又不是顺风耳。”
余喜吓得裤子都快掉了,我都能看到她的灵魂打了一个趔趄。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余喜每次在背后说她老板的坏话,当事人就会出现,不多一秒不少一秒,就像是使用了神秘召唤术。
释南问:“要几包?”
我闲得没事,只能和赵呜啦坐在操场上每天吸收一下日月精华。
酒入喉咙,带着辛辣和苦涩,没多久我就有点晕。硬撑着去把醉酒的余喜安顿好,又陪着释南整理好行礼,我才回屋昏沉沉地睡下。
邹淮扬过来是因为这里不通信号,他有事情要找释南说,艺术家张泽远要收入门弟子,在决定人选之前会开一个培训班,每个人都有机会。释南虽然艺术造诣好,但是师出无名,在这个市场上顶尖的艺术家都是有师父的。
我:“……”
释南瞧了瞧手机,又把手机装进了兜里:“没有信号。”
黎嘉微:“……”
“移动收不到信号,试试我的联通。”赵呜啦赶紧掏自己手机看。
“你看过一档综艺节目《变形记》吗?城里的人离开继续去过美好的生活,可是被你影响过的农村孩子呢,会给她造成多大的心理创伤。如果没有让她看到自己的天赋还好,现在她知道自己有画画天赋,却要留在这里不能施展,小青龙,如果不帮她帮彻底,我们将一辈子良心难安。”
“壮士请留步!”我连鞋都顾不上穿,一个箭步冲过去,就夺过了他手中的手抓饼,“不用改进了,这个就可以。”
“二喜,目前来看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我拍了拍余喜的头,施以安慰,然后端了那碗汤给她:“那就是喝下这碗孟婆汤,乖乖去投胎吧。最后一刻,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她说:“邹淮扬觉得我在办公室也憋不出什么价值来,倒不如下乡给你们送物资。我带来了一些小学生们过冬的衣物,是我们工作室捐的,还有几箱速食食品。”
黎嘉微一头问号。
“害你睡不着觉是吗?”他抬手摸我的脸,另一只手慢慢滑上我的腰,盯着我的目光热烫又纯粹,害我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许路儿打下手上瘾了,每次释南上艺术鉴赏课,她都会去紧紧跟随,帮忙擦黑板,整理教案,端茶倒水,就差捏肩捶背。
见我没搭腔,释南伸手抬起了我的下巴,我这才将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今早换了一身利落的常服,身姿笔挺,丰神俊朗,我心想:靠,这家伙真他妈的帅得掉渣啊!这叫我怎么抵抗啊!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所以换好衣服就去找余喜了,我端着一碗醒酒汤刚准备敲门,邹淮扬就打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的不冷静恰恰衬托出了他的气度,他说:“没事多读读书,受伤了不能吃鱼和辛辣的东西,这点常识都没听过么?”
余喜摇摇头:“他说,他从不跟女人演情侣,有本事直接跟他结婚。你说他是不是变态?只是求他帮个小忙,他就要我掏出户口本来。”
早上睁眼的时候,我还在舔着嘴唇回味,可是舔来舔去,什么味道都没有,反而让我更思念梦里的荤腥五军,食欲更加强烈。我听见门口有陈灼的声音,带着些阳光的味道:“早餐做多了,所以给学姐捎了一份。”
余喜摆出一副太皇太后的姿态,对我们这些后宫佳丽摆了摆手:“你们都冷静一点,淑女一点,像什么样子啊。真不明白你们这些未来的艺术家们,没事为什么要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找罪受,驴车颠得我都快肛裂了。”
“你留下,我就给你螺蛳粉。”
释南打断:“不用试了,移不动联不通,你们刚在招待所办入住的时候,难道就没有发现电视机里放的是碟片,这里连CCTV都收不到,怎么可能有信号。”
“呀,循循你快看那是什么!”
我问:“怎么了?你刚说什么?”
释南放开我,回到桌旁继续吃早餐:“你要明白,我不是吃醋,你头上有伤口,不能吃油腻荤腥麻辣的发物。手抓饼上有辣酱,你吃鸡蛋和饼干会好些。”
“什么?”我愣了一下,拿起他放在桌上的辣条压了压惊,“你脑洞也太大了吧?先不说陈灼有没有能力离间,就说乔枷木吧,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噗……”虽然我已经被一盆盆狗血淋了很多遍,本该麻木,但此时我还是淡定不了,“不可能啊,男人力气比较大,顶多是半推半就,不可能被你强的!”
随着赵呜啦一声呼喊,我看见一只散步的鹅,步履平稳地朝我们走过来,就算首长阅兵都不会有它这么稳重的步态。赵呜啦吞了下口水,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恐怖,她说:“我的夜宵来找我了!”
“我以为我够聪明了释南。”
就这样慢慢行进,边走边停,又在大山里搭帐篷夜宿了两晚,我们的队伍终于到达了南循小学所在的村子。那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点点繁星若隐若现,夜有点凉。村长一见我就拉起我的手,将我带进屋里昏黄的灯光下,拼命使劲瞅,仿佛繁星长在了我的脸上:“我常听释南说起过你,谢谢啊谢谢!”
“你信不信,陈灼是乔枷木派来的,用来离间我们感情的棋子。”释南说。
黎嘉微继续说:“释南可真是一个行走的绿帽制造机,我现在看你就觉得你头发有点泛绿,你有什么想法?”
美院是一个很烧钱的地方,同学们来自五湖四海,被艺术熏陶的特别不接地气,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她们以为来乡下走一遭,就是拍拍照片画点画,万万没想到还得靠双腿步行翻山越岭。
“???”我顿时差点被一口地瓜噎死。
听她这么一说,我的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都大,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把你怎么了?你们那个那个了?”
进了释南的房间我刚想跟他说说这件事,没想到释南就先我一步开口:“小青龙。”
释南没再说话,他安静地吃着桌上的菜,直到吃完才对为我说:“我吃好了,先上去了,你一会儿来我房间一下。”整桌的人齐刷刷的将视线盯过来,我压力很大,头皮发麻。释南站起身,临走前用食指关节敲了两下桌子,还不忘重复一遍提醒我:“别忘记了,来我房间。”
陈灼想都没想:“纪学姐好看,我是她忠诚的迷弟。”停顿几秒后,他又说,“不过那个农村姑娘很朴实,可怜兮兮弱不禁风的,勾的人很想要蹂躏,哦不,是保护她!”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干着急。就连赵呜啦都开始建议:“就凭你这样的文学素养,还当什么助理,应该出书啊。写一本《我与奇葩老板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奇葩、八卦加出嫁,有了这些元素,一上市销量绝对就能破百万。”
在我们都快要崩溃的时候,余喜就像天神降临,她乘坐着驴车送来了物资,那时她还以为黎嘉微在欺负我,马上奔过来拽开她:“小妹妹,你对我家宝贝态度好一点。”
我是想压抑住吐槽的,可是槽点太多让人不吐不快:“拜托,全宇宙你根本就没有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好吗?同性相斥法则在你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你就当帮帮同学,总比让他露宿村头,被流浪狗咬大腿好吧?”
余喜的声音生无可恋:“我用卫星电话呼唤了他。”
黎嘉微看了看我粗劣包扎的额头,插嘴笑道:“缝合包扎其实很简单的,找个修鞋的都能整,我来帮你缝。”
我抱紧她不撒手:“只有肛裂才能衬托出你的刚烈啊,你怎么会来?”
“这还差不多。”
正旁观的我噎了一口:“呃,我又不是队长,你问释南啊为什么问我?”
我勒个擦,这种压抑不住想给他两刀的冲动是怎么回事?我气得竖眉:“我好歹是你女朋友,评论我的时候稍微客气点行不行?”
为了庆祝释南离开物资不再被严格把控,赵呜啦找村民买了好多自酿的粮食酒,硬是要搞一场欢送会。在村里辛苦代课了十几天,同学们一看有酒,都超级兴奋,他们点燃了篝火,围着火唱着跳着喝着转圈圈,高兴地就好像要跨年。
“谢谢你,释南哥哥。”
释南瞪我一眼:“纪循循,你可以的!”
“你用白眼翻我的时候冷战就已经暂停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副表情有多可爱啊?”他凑近我的耳边,用着令人汗毛倒竖的勾人声调继续说,“小青龙啊,这个惊喜你要是不满意,我还准备了别的给你,我会让你的人生时时处处充满惊喜。”
她持续散发着哀怨气息:“亲爱的,以后如果我半夜喝酒,你一定要保证我的手边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大晚上关不住自己灵魂的牢笼和思想的大门真的是太惊险了!”
“诶你怎么说话的啊!她是小偷,咱们是受害者,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黎嘉微很不高兴,还拖我下水,“姐姐,你是什么意见?”
赵呜啦此时已经爬上了驴车,边翻边叫,兴奋溢于言表:“我靠!竟然还有即食方便火锅,能在这种地方吃上火锅,简直跟做梦一样啊!”
可是我自认为完美的行动,在一进释南的门就突然被|干涉打断了,黑漆漆的人影突然出现把我推倒在门边,扑头盖脸直接就吻了下来。
“让你出去,从我视线里离开,别影响我的胃口!”
刚才明明说得不是这句好吧?!
你才是真正的灭嗨高手好不好!最作男友奖杯你接好了,不用谢!
我坚定地点头,拒绝这种蛊惑:“是的,分分钟甩你没商量。”
我:“?”
我知道我此时形容不整,头发散乱,甚为难看,可是我一点都不介意让他看,我对他招手:“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换你来。”
对于老板娘的疑问,赵呜啦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抓它没别的原因,就是饿了。”
菜陆续上齐,我正想吃,突然就被释南用筷子打了手背:“你不能吃这个。”
欧巴,咖气马!跟我说清楚再走啊,去你房间要干什么?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早上好……”
我控制不住没憋住笑:“释南你才当队长几天啊,竟然都玩起潜规则来了?以前我想留你不让,现在又……”我挑了挑眉,展颜开怀道,“你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向别人宣誓主权?幼稚死了。”
不过最后释南还是点头了:“可以。”
我的问题一出口,村长有些迟疑,竟然不再说话了。释南从我身边路过,顺手把我的太阳穴戳了一下:“在别人跟你客套的时候千万别刨根问底,这难道还需要我教你吗笨蛋?”
我在一旁默默地吃烤地瓜。余喜的酒杯里淹死了一只小飞虫,她用手指把小飞虫捞出来,硬要将它葬在花下,说她和那飞虫也算是共饮至醉生梦死的交情了。
我刚想说“你觉得我几岁”,可是视线落在了草蜻蜓上,就没再移开,这家伙,竟然用了一颗价值不菲的蓝宝石给野草编的草蜻蜓做心,他到底……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我指的不是这种故作聪明的小聪明。”
我翻了个白眼,可能是翻的太猛烈了,所以导致我没看清路,第一步踩出去就把自己绊了个狗啃屎,正要啃上的时候,释南出现拉了我一把,我转而啃上了他的胸膛……好硬……门牙好疼……
赵呜啦劝我不要再去管,特别是夜里降温过去送温暖的行为千万不能有!她认为这个小学弟在使手段,不仅要装可怜博取我的心软,还故意衬托出释南的不讲理,给我们制造吵架的矛盾。
许路儿一时间有点激动,连手指都在颤抖:“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跟你走吗?”
我心里的泪瞬间哗哗的流,就好像心上人被当场击毙了一样:“那叫我吃什么?我都是按照我平时的口味点的菜!”
大姐,全招待所的人都快要被你闹起来了,你还想让释南多睡会儿,可能吗?不过释南确实比我们都醒的晚,现在才懒洋洋地扶着楼梯下楼,边下边说:“纪循循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你们别问我,我要吃早饭去了。有茶叶蛋吗?”
他继续说:“那你留下在这儿睡。”
我端起酒杯对着她一举:“好,那就祝你前程似锦,别让我失望。”
然后我就撑死了。
进屋以后,我发现余喜正颓废地用抱枕砸着自己的头,一下又一下,不知在进行什么邪门的仪式。“喂,我刚看见了邹淮扬,他大清早就来找你麻烦了吗?布置了很多工作给你吗?这种戏码他什么时候才能玩够啊……”
我说:“就算是乔枷木,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啊,也许他想购买陈灼的作品所以一起约着吃个饭。”
释南还算有点良心,第一时间跑来为我止血,虽然嘴巴还是那么贱:“我刚说什么来着,打鹅已经被列为二十一世纪十大作死行为之榜首,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吧,不听男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
余喜笑笑,用胳膊肘撞了撞我:“对了,听说你和释南分手了,恭喜你,灵台终于清澈了一回。”
我过了半个多小时才迟疑着上楼,这时正好看到一个陌生女孩从我男同学的房间出来,思虑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女孩穿得很破旧,扎着两条麻花辫,两只眼睛清澈地就像纯黑色的玻璃珠,可以折射月亮的微光。她侧身从我身边过去,小心翼翼的。
他边吃边说话,经典的是他这样做竟然不会喷出一点食物残渣,如果边吃边说的人是我,对面坐着的同志肯定已经被糊上一张名为“食物残渣系”的面膜。
赵呜啦惊呼,双眼开始冒星星:“天呐!这真是我听过的最美妙的求婚!他可能是想先婚后爱,得到你的心。”
释南坐在桌边吃蛋喝粥看戏,虽然是队长,但他很明显没想过要参与这种事情中。我一问他,他就被蛋噎了一下,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向我,好像在斥责我随处泛滥的同情心,亦或者在嫌弃我是非不分的信任感。
释南的双眼眯了眯:“你的意思是,你不相信我的推断?”
余喜哼哼了两声,对我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冷战太浪费感情了,还不如分手来得实在。甩了臭男人,回归姐妹的怀抱,怎么样?”
老板娘很明显忍住了“你是不是脑残啊”这句脏话:“饿了早说啊,我招待所里有厨师,可以点餐。”
我说:“我愿意?”
为了活命,我当场就拒绝了,并收获黎嘉微一个“不知好歹”的眼神。
听上去好像是女孩偷了黎嘉微的东西,我又联想起她衣服里掉落下来的笔,顺手把它还给了看热闹的男同学。男同学面露诧异:“我的笔怎么在你那?”
余喜呵呵一声:“知道啊,他肯定不放心我的为人,怕我把物资私吞。”
我很烦,我真的很烦。像哄弟弟一样的把那个陈灼哄回教室,又像供爹爹一样的把释南供到了餐桌前,我开始进行长达十分钟的认罪陈述:“我错了,全是我的错。”
释南没有放弃,对我循循诱导:“你觉得许路儿怎么样?”
我认真想了想,说:“你防晒霜什么牌子?怎么感觉皮肤又白又亮的。”
余喜忍不住问:“哎呦还想要我的心,大兄弟还骚的不行,还想要啥,我的两个大腰子要不要?”
我对着他翻了一个难度系数5.0的白眼:“总有一种伟大的爱情征程还没开始小伙伴就选错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换个话题吧,东亚醋王。”
女孩的手饱经风霜,不仅皴裂有茧子,还带有细小的伤口,比脸蛋老了起码十岁,一看就是常年做农活的贫苦女孩。同情心占了上风,赵呜啦安抚女孩道:“你手好着呢。别理她,她就是一个大写加粗的有病,对所有漂亮女孩饱含敌意,她的肉毒杆菌可能不是打在了脸上,而是打在了脑子里。”
我扩大了笑容的弧度:“好好好,我只喜欢你行了吧?快给我螺蛳粉。”
黎嘉微气得合上了遮阳伞,往地上一摔:“你能不能有点志气?要么手撕许路儿,要么甩了释南,你什么都不管,眼睁睁看着不难受吗?”
释南喝了一口,冷静了将近一分钟才说:“这杯东西的味道像是会起泡的砒霜,想不开的朋友可以尝试一下。”